尋找大學中的BAD COMMUNICATION

陳恒安/成功大學歷史系副教授 

前言

這學期首次開設「科學史與科學哲學」。這是一門屬於應用哲學學程的選修課程,共有來自5大學院13個系29位同學選課,另外還有旁聽的中文博士生與物理碩士生,男女性別比例大約1:2。

隨著課程進行,便發現同學非常需要對話,因此每星期除了課後加場外,我們在最後三週分別以幾種形式談歷史、談哲學。其中一週,模仿世界咖啡館方式,討論「科學史哲的學習重點」以及「如何說服自然組與人文社會組的同學科學史哲的必要」。這篇文字中的內容,算是我們師生的集體創作,更是老師承諾學生該完成的期末作業。

急需啟動的BAD對話

三週非學術八卦的主題討論之後,幾乎所有學生都感嘆大學中缺少既廣且深的知識性對話 (broad and deep conversation)。台灣大學生不喜歡思考與發言的說法,肯定是種偏見。學生渴望意見交流,他們需要的是機會,在友善的氣氛下,在有經驗的師長引導與協助下,慢慢整理組織腦海裡的知識片段。

期待對話是件好事,不過在大學,在這堂課,突然顯現出的強烈渴望,究竟是否暗示了什麼?從同學回饋中,強烈渴望隱隱約約來自過去教育經驗的反挫。譬如,許多文學院同學,似乎仍無法擺脫「數理化考試創傷症候群」,可是一旦發現透過科學史、科學哲學、科技與社會研究等領域能以不同以往的方式接近科技,他們似乎能逐漸擺脫制度與文化性的輕視而重拾信心(歷史沒用啦,哲學詭辯啦……)。另外,他們也更願意瞭解不同學科與知識本質的異同之處。反過來,理工科的同學,也慢慢能領略文史哲的思考藝術,甚至認同若關心科技便不能脫離文化社會脈絡。

印象中的科學史與科學哲學

世界咖啡館的討論中,有一桌的題目設定為:印象中的科學史與科學哲學。這個印象包括修課前後的印象與重點。原本,我以為同學會討論出一些他們認為重要的科學史哲基本概念,譬如真理的符應說與融貫說,確證與否證,科學方法與科學推理,工具論與(反)實在論,或者是重要人名如Kuhn, Fleck, Popper, Feyerabend等等。有趣的是,兩學分的課對他們來說,隨著課程「同時思考」(mit Denken)的經驗與 印象,遠遠勝於學科中的內容。這對課程來說,真是一則以喜,一則以憂。喜的是,科學史哲的課程對13系所的同學來說都是有感課程。憂的是,若沒有機會讓這個感覺持續或深化,那麼不就成為另一門「感動感動再感動、激昂激昂再激昂」的課程,完全無法掌握「然後呢?」

自我感動之後如何感動人?

咖啡館設定的最後任務,是討論出說服不同領域同學接觸科學史哲的理由。原先我還是以為同學們會針對自然組與社會組提出不同說服策略,畢竟當初暗示他們如此討論。不過,同學似乎不認為有太大差異。短短時間中討論出來的結果,並沒有太令人意外的插曲。同學認為接觸科學史與科學哲學能夠:

  1. 培養批判思考能力:對理工科同學來說,能有機會從學科外思索自己熟悉的專業知識內容,讓他們對自己所學更有感覺。相反的,對人文社會科同學來說,最大的價值就是讓他們重新接觸科技,並有信心以人文社會角度關心科技。
  2. 促進了解科學發展的來龍去脈:或許除了歷史系之外,大部分系所同學都表達出,對專業知識教學中去歷史化的不滿。不過,特別是理工科同學,許多都表示,當他們回系所談到這些議題時,經常得不到回應。(會來修課的同學其實已經是挑選過了,他們本身就有興趣,更廣大的學生會是怎麼想?就不是一門課可以回答的事了。)
  3. 培養人文思維並反思科技:這裡聚焦的是科技的使用以及所產生出的倫理議題。
  4. 更敏感觀察自身與與各種「權威」的關係:同學逐漸能以所學的哲學概念,譬如根據真理的融貫說立場,來詮釋「世界觀」、「典範」、「權威」可能的形成過程。無論分析是否確實,至少,他們逐漸掌握到必須了解這些「權威」的限制性。

好,我們的「然後呢?」

一門兩學分的課,能做的事情其實不多。不過,就在最後一週學期課程結束前,我們討論出一個行動方案。我們將組成跨系所的「酷科學寫作團隊」,嘗試以同學進入大學後,所碰到自認最有趣的科學實驗開始介紹,譬如水利系到底做什麼竟導致水漫實驗室,物理系與化學系館外面經常出現的鋼瓶到底裝些什麼?我們期待先從大學生與科學實驗的美好邂逅開始為主,適時加入科學史哲的思考,看看能不能寫出具有BAD特色的科學傳播(science communication)短文?